城南旧事之: 我的恩師 X 主任 記得初上高中時我還是一個少不經事的小屁孩。 有一天我拿著書本一衝一撞的向前跑,剛好撞正一個對面走嚟的人,那人把我停下抖一抖。 我抬頭一看,看見一個滿臉奸相的中年人瞪著我,我連忙低下頭對他說 :對不起, 對 不起, 就跑開了。 過後我才知道那個人正就是我們的教導主任 X 老師,他常常穿著一件破旧淺綠色的航空 褸,有少少瘦削駝背。經過那一次他盯著我那犀利冷漠的眼神後,我心中很是發毛和害 怕,以後每每看見那件淺色的航空褸出現在校園裡時,我就急轉身跑得遠遠的,離開他 的視野。
匆匆的幾個學期就過去了,我和 X 主任就再也沒有過一次正面的接觸或寒喧。 小弟当時不懂得理会自己的黑五類身世,有些同學給我冠以岐江才子之別名,就信以为 真,开始沙塵白霍地當上了一中校刊東風文蓺社的副社長,有一天在南钟楼學生會校 刊板上抄寫歌頌沈校長的詩歌時.覺得有人拍拍我的肩膀,回頭一看原來是 X 老師帶著 微笑看著我,小心地环視了周围沒有人的時候,問我道:“林亦元,你係唔係有個姑丈 叫馮華群?”我一聽嚇得渾身直打冷震,差唔多標尿咁制。因為他问的这個人是一個大 大的問題人物,黃埔軍校第四期,官拜三星中將,蔣中正的直系人馬,戴笠局長的拜 把兄弟,我嘅親姑丈。我不能否認这段血緣的历史事实,只有幽幽地回答說:“係㗎!” 然後就唔知講乜嘢好了。 但係 X 老師用完全不同以往的目光看著我,親切低聲說,你有機會見到他時話畀佢听 XXX 問候他,我一聽,嗡一聲,手一震,就把手中拿着的東西全掉散落滿一地了。
心中却叨念想著,老師,學生分分鐘都有可能會被拉去勞教,打靶。但姑丈他老人家已 經身在澳洲享清福,學生雖然答應了你,但是此生都不知道有沒有机会再見到姑丈他 老人家了。 經過此一次後令我更加害怕呢一位 X 主任,因為我不知道他是神還是鬼,與他接近分分鐘 自己會陷入泥坑領嘢,此後我更加远远的離開他以求自保為妙。他亦是何等人物,看見我 對他這樣的神态,以後每遇見時他也是有意無意的避開我。
當時我已是家被抄,人被禁,自己是大衆中最低下的黑五類,相信永遠也沒有出頭的一天 了,還能期望些什麼呢?那個時候你有心向學也沒有用的,教師們也.全是無心教學,每天 到西郊希望能找到多少食物让小孩晚上不会哭着餓肚子就很開心了。我也是天天趁著 四五個飛仔老友記遛街,逃學,去華僑商店,国貨公司,岐江公園裡胡鬧七橫八逛趴趴走。 那個時候似乎是文化大革命的前夕,空氣中飄泊著一種垂死般的寧靜,我發瘋似的在 尋找一條可以偷往港,澳的路 線,那裡還有心上學闹革命呢。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,有一天還是在那校刊牆上抄寫文章,那個每星期都会把文 稿交給我的學生會文宣總幹事小學妹照常拿著一疊文稿給我,翻著白眼氣鼓鼓对我說: 林亦元,你個打靶鬼呢排在搞乜鬼嘢呀,然後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,有件事情好緊要 㗎,你聽住,記住 l X 主任叫我立刻暗中通知你呢排千祈唔好同埋你呢班野通街蕩,一次都唔好,唔係你 会好大件事,好唔得掂。此事你千万唔能夠講出嚟,自已知并記住就好了。 講完就把文稿掟在我手中,氣呼呼地跑開了。
晚上回家靜下來,定神一想,似乎真的有些大事不妙了。但為什麼会是這個校內我最 害怕的這個人暗中來通知我 i 呢?睡不着想了大半夜也想不通是什麼原因。 情勢似乎已到了十分危急的情況,我找來同伙的哪幾個小混混, 問問我们可不可以少 些在街上溜噠,或者留多啲時間在課堂上 。但引來他們对我一片嬉笑怒罵的回答 :哈 哈哈,有人想當共青團員了。土肥原開始考慮投敵了。我被他們哄笑得灰頭土臉,顏 面盡失。但我又不能夠,也不敢把事情的真相一星半點透露給他們知道,只有拉嗒著 長臉無奈地走開。 以後一兩個星期 ,我的那幾個小朋友們照舊在街上兩頭混,我沒有辦法,只有多些留 在課室內 ,有時裝病裝腎亏跑回鄉下躲避。
但是要來的终於來了,一個昏昏沉沉,風雨欲來的上午,同学们嚷說着要開校会了,拥向 体育场开会,我也跟着挤進去。空氣中迷迷糊糊的飘浮著那些我永聽不入耳的什麼把主 席的話当成宝,把幹勁發揮到極限------!
忽然間旁邊的鄺燦城拉了我一把,我定過神嚟,聽見講台上那熟悉親切的客家佬口音 在宣读着高二六班的流氓小集团在社会上对学校聲譽的破坏,对同学们的品行的惡劣 的影, 給李 X 與,阮 X 旭各記大過一次處分--- ---。 鄺燦城惨白着脸瞅着我,表情中似乎透露着:土肥原,你這個集团小头目这一次被开 除學藉相信逃是不掉的了。 我拉嗒耳朵心中呯呯跳的等著下面宣讀我的名字和罪狀,但是台上的話題却已經轉移 到了春耕下鄉支援的安排,處分,記過的事似乎已經完結了。
坐在我周圍的同學們都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看著我,他們绝對不能接受肥仔元這個小集 團的頭目可以就這樣置身事外,不受任何的處分和懲罰? 雖然當年的我儍乎乎的,但至少也在心中明白這次是什么一回事,又是誰在暗中為我 這次恶運消災解難的。 但事情并没有因此而完结,接下來的一年多我那幾個難兄難弟都对我怒目而視,見而 避之,话也不多說一句了。 这也难怪,事實摆在他們眼前,他们都深信这一次誰是鬼頭仔,是誰把他們推落深渊 而自已脱了身。我食了死貓,被冤枉但永遠也不能对他們說出真相啊。
很對不起辜負了 X 主任對我的大力暗助,因為沒過多久後,我再也沒有回校上課了而 且成功的偷渡游了過澳門,為開創我生命的另一篇章而奋斗.。 70 年代後期前往澳洲探望姑丈,閒談中問起他記不記得 X 主任這個人。他想了很久,說記不清楚了,我告訴他人們傳說這個人曾在美軍部當 過翻譯官,老人家說他在抗戰勝利後被老蔣委任為天津戰區接收大員,有幾個剛從大 學出來的年輕人在編譯處工作,此人可能此時就是我那時候的下屬吧。
如果一切猜測屬實的話,我突然之間對這個位神秘莫測,我高中時代又敬又畏的冷面 X 主任起了莫大的尊敬,不管世事怎麼滄桑,人情如何冷暖,當時他却寧願冒着這麼 大的風險,對他往日的上司長官傳達他的怀念和忠誠,并且盡了他的能力在暗中保護 了他的親人。
在我們匆匆生命記憶的遂道中,總會深藏着一些正面和難忘的小火花,這些微細的怀 念有時很像母親哪永恒溫柔的双手,撫平了我們脆弱靈魂深處的孤獨和对人際間的磨 擦的失望,學會了用包容和體諒去看待别人和事物,使我們的思想和人生進入另一個 更高度的情愫與格調。
Tian 兄請原諒,這篇小品文章不是拿出來和你抬槓,只不過人世間的因緣巧合,有時 同一個人對有些人來說是神是佛,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却變了是魔是鬼 。 雖然這一切都成過眼雲烟了,但心中久久還在好奇地期待着知道同一位長輩是如何迫 你啃足三年的死雞乸?好味嗎? 哈!哈!哈!